陆小雅简介
1941年5月27日生于湖南省沅陵市,1950年在《刘胡兰》中饰演童年刘胡兰。1975年调入峨眉电影制片厂任编辑、场记,1976—1978年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学习,毕业回到峨影厂任导演,兼任编剧。主要电影作品《法庭内外》(1980)获文化部优秀影片奖;《红衣少女》(1985)获第五届金鸡奖最佳影片奖、第八届百花奖最佳影片奖、文化部优秀影片一等奖;《热恋》(1989)获上海电影节银穗奖、四川电影节最佳影片奖。另有电影作品《飞向未来》(1979)、《我在他们中间》(1982)、《红与白》(1987)等。1998年退休。专著有《红衣少女——从小说到电影》《陆小雅电影文学作品选》等。
峨眉电影制片厂:导演生涯
《法庭内外》海报
陆小雅:电影《法庭内外》算得上是陈佩斯的成名之作。当时他还是一个青年演员,接到剧本时,他就经常写信给我们,谈他对剧本的认识。我记得他写的是很整齐的正楷竖行字,看到演员对剧本的理解和建议,我们也很高兴。
《法庭内外》最后一场戏表现的是,审判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,审判席上只有法官(田华饰),坐席上只有领导夫人,两个人不同心思地对视着,悲伤又无奈。
这个时候该用什么音乐呢?作曲家王酩说用管钟,这是时代的警钟,也是人民心灵的警钟,于是我就将它用在了电影里。
片子上映之后,我收到了很多来信,田华也收到了很多,有的人甚至都去给田华报案,田华不得不耐心地回复说,“我是一个演员,不能建议大家怎么做。”所以,《法庭内外》的影响很大,也说明了这是大家都关心的题材。
以下为采访节选:
记者:您和从连文老师合作了《法庭内外》,这个剧本是哪来的呢?
陆小雅(以下简称“陆”):我从小到大看了大量的小说,当时“文学的春天”来了,像刘心武、丛维熙、王蒙、张洁、宗璞、刘冰雁、卢新华的小说我都关注。我对现实主义的作品感受很深刻,希望拍摄自己比较关注的一些东西。这时候文学部来了个《法庭内外》的文学剧本,我看了之后,就决定就拍它了。
记者:当时是什么触动了您?
陆:我认为它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,我们心中存在但却没有把它倾诉出来——对现存体制的反思、法律的反思。厂里也同意拍了,但是我必须得联合执导,不让我独立导,我就和老从联合。
记者:剧本改动大吗?
陆:我们是一边采外景,一边改剧本。这部电影的案头工作总体都做得很好、很规范、很专业。我们采访了几个法院,后来就在杭州的一个真法官家里拍,我们特别感激;法庭上的戏在上海的法庭拍,比较正规。我们白天去选景,晚上改剧本,我改一段,就念给大家听,大家提意见。我改了两稿,加了唐小素那条线,设置一个悬念,还加了尚勤的旁白,最后一场戏就是尚勤的画外音,意思就是我们要守法。我认为比较完整了,摄制组也认为不错了,就开始选演员。
关于电影《红衣少女》
《红衣少女》海报
陆小雅:有一次,我在期刊上看到了铁凝的小说《没有纽扣的红衬衫》,当时就觉得小说里面有些东西点燃了我,让我觉得自己有话要说,要表达。
在选外景的时候,我看到河北保定的一条街道有很多白杨树,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,开始想,如果安然(《红衣少女》的女主角)在这,她会想什么做什么。于是,就在片子里加了有白杨树场景的戏份。
后来,《红衣少女》得了金鸡奖、百花奖的最佳影片,这些荣誉对我来说除了高兴之外,更是一种鞭策,一种感恩。
以下为采访节选:
记者:接下来您就拍了您的代表作《红衣少女》,这个小说您是如何发现的?
陆:在拍完电影《我在他们中间》之后,我就开始要独立执导了。我酷爱文学,看到很多小说都写得挺好。另外,我有一个观点,电影工作者没有那么多时间真正深入生活、了解生活。一个作家对一个题材、人物的把握肯定比电影工作者有深度。我对作家这个职业一直很亲近的,其实我自己可能第一是想当作家。电影艺术绝对是跨界的,它从文学、绘画、音乐方面吸取能量,而且我觉得一个电影导演的文学功底是最根本的,它是心灵的东西、血液的东西,是不可替代的。其他方面都可以借助合作人员来辅助你,但是文学功底不可以。
后来看到《没有钮扣的红衬衫》,突然撬开了我思想的库存,就想倾诉这样一个故事。它会调动我自身的很多积累,都可以放到这个作品里。我非常肯定地要改编这篇小说,我就跟铁凝打电话了。
记者:您去保定找她了?
陆:对!我就到了保定,一个留着刘海的小姑娘来接我,这是我对铁凝的初次印象。我住到招待所,然后到她家里。她父亲是个画家,对她很好,后来我片中用的油画都是他父亲铁扬画的。我看她家里的人物关系就跟她小说里的一样,她妹妹就有点安然的影子,当然她还是靠想象。我就跟她聊,她也同意了我进行改编。
记者:从小说到剧本,结尾改动特别大。原小说是火灾,戏剧性比较强,电影的结尾比较淡,也富含哲理性。在改动的过程中您和铁凝有交流吗?
陆:我没跟她商量,她很信任我。火灾是一场意外,但是这部电影是不能有意外的,它都是常规的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事情,我是按照剧作的初衷改的。
记者:这部电影安然是关键,演员是如何选定的?
陆:安然是影片成败的关键,我非常清楚,所以选演员的时间比较长。那个时候传媒不发达,只有到少年宫、学校里看,或者别人推荐。我主要的目的地还是北京,因为可供的选择多。我和摄影师、制片组分兵各路到各个重点中学和艺术学校去看,效率高一点。也有很多人推荐,照片一大堆,我真的选疯了。
《红衣少女》剧照(左侧为邹倚天)
摄影师在北京八中的合唱队里发现了这个小孩——邹倚天。这张脸不一样,她生动、天真,但是她这么小能不能理解这个人物呢?于是我就跟厂里讲了我的犹豫,厂里同意我再到北京面试。我就把邹倚天找来了,她个头挺高。我看她跟陌生的孩子交流怎么样,结果发现她很快跟这帮孩子混熟了,而且交流起来非常自然得体。我知道,我要跟她一起来创造这个角色,不然她很多地方理解不了,我告诉她我有信心。当时让她演对我来讲确实是很辛苦的一件事,成熟度不够,但是未来的银幕形象可能比较理想。
记者:成人演员呢?
陆:朱旭是北京人艺的,是北京一个朋友推荐的。我觉得朱旭有别于以前很多银幕上的知识分子形象,他有特点。这也是朱旭第一次参加电影演出,以前他只演话剧,《小巷名流》是我把他推荐给老从的。姐姐这个角色我想找一个有文化素养的女演员,她自身带出一种文化气质,因为安静的职业是个编辑,又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她很动脑子,很有主意,比如说安静那条土布蓝的裙子就是她自己设计的。她穿了我说非常好,因为代表了一种传统的东西在她身上。
记者:安然那件红衬衣也很显眼,是服装师做的吗?
陆:我很明确,全片里不许再出现其他任何红色的东西,所以这件红衬衫就很鲜明。红衬衣很重要,做了十来件我都没通过,最后邹倚天的妈妈找了人买了料子做的一件,我说这个料子很对,不飘,也不透,就用这个吧。
记者:听说这部戏还搭了景。
陆:对,实景不好调度,安然进到房间里要有纵深感,有横调度、纵调度,我要完成这个十字调度,棚里可驾驭的东西多一些。进棚拍摄对演员的表演有很多有利的地方,可以耐下心来拍演员的戏,在实景中总有一种很匆忙的感觉,每天赶进度。
记者:在拍摄期间,您没有跟从老师商量过吗?
陆:没有,全是我一个人。我觉得导演的工作就像作家一样,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执行。一直到我得奖,我先生都还没看《红衣少女》。后来他看到了,就跟我说我真的没想到,你有这样的进步。他在家里举起酒杯祝贺我,说只有我知道你这个金鸡奖得的有多辛苦。我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。因为导演的工作很繁琐,如果我放过一个细节,就会粗糙,观众就会走神。我想到了就要做到,如果偷懒就完了。
记者: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,这部影片大丰收,既得了金鸡奖,又得了百花奖。
陆:对,当然今天来看得个奖都没什么,但是对一个人的人生还是有益的。它让人获得了一种自信和成就感,总觉得自己的刻苦没白付出,因为能得到同行的肯定对我很重要。我这个人专业思想很强,一直特别希望同行能理解我,尤其是我敬佩的一些人能够回过头来承认我,就觉得自己的努力达到了一定的目的,所以能得金鸡奖我还是挺高兴的。
(来源:《当代电影》)